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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蒙难日“七二八” 濒死的拂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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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第一次失去了它的黎明。

它被漫天迷雾笼罩。石灰、黄土、煤屑、烟尘以及一座城市毁灭时所产生的死亡物质,混合成了灰色的雾。浓极了的雾气弥漫着,飘浮着,一片片、一缕缕、一絮絮地升起,像缓缓地悬浮于空中的帷幔,无声地笼罩着这片废墟,笼罩着这座空寂无声的末日之城。

已经听不见大震时核爆炸似的巨响,以及大地颤动时发出的深沉的喘息。仅仅数小时前,唐山还像一片完整的树叶,在狂风中簌簌抖动;现在,它已肢残体碎,奄奄一息。灰白色的雾霭中,仅仅留下了一片神秘的、恐怖的战场,一个巨人——一个20世纪的赫拉克勒斯(Hercules)奋力搏斗后留下的战场。所有的声息都消失了。偶尔地,有几声孩子细弱的哭声,也像是从遥远的地心深处传来,那般深幽,那般细长,像幻觉中一根飘飘欲断的白色的线。

——空空凝视着的不再合拢的眼睛;

——冰冷了的已不会再发出音响的张着的嘴;

唐山,耷拉着它流血的头颅,昏迷不醒。淡淡的晨光中,细微的尘末,一粒粒、一粒粒缓慢地飘移,使人想起濒死者唇边那一丝悠悠的活气。

一切音响都被窒息了,一切生命都被这死一般的雾裹藏了。

蒙蒙大雾中,已不见昔日的唐山。笔者仅据当年目睹及查阅数据在此录下几个角落的情景:

三层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唐山矿冶学院图书馆藏书楼,第一层楼面整个儿向西剪切滑动,原三层楼的建筑像被地壳吞没了一层,凭空矮了一截。

唐山火车站,东部铁轨呈蛇行弯曲,俯瞰,其轮廓像一只扁平的铁葫芦。

开滦医院七层大楼成了一座坟丘似的三角形斜塔,顶部仅剩两间病房大小的建筑,颤巍巍地斜搭在一堵随时可能塌落的残壁上;阳台全部震塌,三层楼的阳台,垂直地砸在二层楼的阳台上,欲落未落。

唐山市委宿舍楼的一扇墙面整个儿被推倒,三层楼的侧面,暴露出六块黑色的开放着的小空间,一切家庭所用的设备都还在,完整的桌子、床铺,甚至一盏小小的台灯。

凤凰山脚下的外宾招待所,两层楼的餐厅仅剩下一个空空的框架,在没有塌尽的墙壁上,华丽的壁灯还依稀可见。

唐山第十中学那条水泥马路被拦腰震断,一截向左,一截向右,错位达1米之多。

吉祥路两侧的树木,在大地震动的那一瞬间,似乎曾想躲而避之,有的树已“逃”离树行,却又被死死地扯住,错位的树与树行,相距1.5米。

迁安县野鸡坨公社卫生院,一侧门垛整个儿向南滑去,斜倚在另一个门垛上;而开平化工厂厂门的高大门垛,在地震的那一刻,也仿佛被一双巨手扭断,成左旋而倾斜。

……

更为惊心的是,在“七二八”地震地裂缝穿过的地方,唐山地委党校、东新街小学、地区农研所以及整个路南居民区,都像被一双巨手抹去了似的不见了。仿佛有一个黑色的妖魔在这里肆虐,是它踏平了街巷,折断了桥梁,掐灭了烟囱,将列车横推出轨。一场大自然的恶作剧使得唐山面目全非,七零八落的混凝土梁柱,冰冷的机器残骸,斜矗着的电线杆,半截的水塔,东倒西歪,横躺竖倚,像万人坑里根根支棱的白骨。欲落而未落的楼板,悬挂在空中的一两根弯曲的钢筋,白色其外而内里泛黄色的土墙断壁,仿佛是在把一具具皮开肉绽的形容可怖的死亡的躯体推出迷雾,推向清晰。20世纪70年代的死亡实况,就这样残酷地被记录在案了。

浓浓的雾气中,听不见呻吟,听不见呼喊,只有机械的脚步声,沉重的喘息声,来不及思索的匆匆对话,和路边越堆越高、越堆越高的尸体山!头颅被挤碎的,双脚被砸烂的,身体被压扁的……

陆军二五五医院护士李洪义永远也不会忘记,一个女兵被一根水泥梁柱戳穿了胸膛,胸口血肉模糊;一个孕妇已快临产,她人已断气,下身还在流血。

二五五医院外一科副主任张木杰亲眼看见一位遇难者,眼球外突,舌头外伸,整个头颅被挤压成了一块平板;另一位遇难者,上半身完好,下半身和腿脚却已模糊难辨。

开滦医院医生谢美荣讲述她心爱的孩子时说,儿子死去时,头上还压着一本掀开的小说《剑》,可是他永远也不可能翻完这本书了,就像他短暂的生命,也不可能继续到它最后的一页。

这无疑是人类历史上最悲惨的一页。无辜的死难者,几乎都是在毫无准备的状况下,被突如其来地推向死亡的。太匆忙、太急促,死亡就发生在一刹那间。

惨淡的灰雾中,最令人心颤的,是那一具具挂在危楼上的尸体。有的仅有一双手被楼板压住,砸裂的头耷拉着;有的跳楼时被砸住脚,整个人倒悬在半空。他们是遇难者中反应最敏捷的一群:已经在酣梦中惊醒,已经跳下床,已经奔到阳台或窗口,可是他们的逃路却被死神截断了。有一位年轻的母亲,在三层楼的窗口已探出半个身子,沉重的楼板便落下来把她压在窗台上。她死在半空,怀里抱着孩子,在死去的一瞬间,还本能地保护着小生命。随着危楼在余震中摇颤,母亲垂落的头发在雾气中拂动。

一座城市毁于一旦,在中国历史上有过这样的惨例么?1556年陕西大地震,1920年甘肃大地震,都未曾发生在人口稠密的城市,尽管如此,惨重的伤亡已令世代后人震惊。而今天,被7.8级地震所击中的唐山,却是一座有100万人口的城市。

一片废墟。

在路南区小山街道,有一位幸免于难的老太太从瓦砾中挣扎着钻出来。眼前的一切,使她呆呆地翕动着嘴,说不出一句话。这条老街,这条历史悠久的老街,这条繁华一时的老街,就像她满头飘动的丝丝银发,它如今在哪里?许多年之后,当她常常孤零零一人站在那片废墟上时,她呆滞的目光中还有几分犹豫,像在追忆以往,又像在追寻现实。“大世界”商场在哪里?听评戏的“落子院”(剧场)在哪里?那些杂耍场呢?那些澡堂、药铺呢?那些布店、刻字店、“委托店”呢?那些出售“棋子烧饼”、“开平麻花”、“唐山熏鸡”的小铺子呢?还有她们——从前天天在一起拿菜篮上街的老姐妹们,她们都到什么地方去了?一片死寂。路都没有了,只有从一行歪歪倒倒的电线杆上,才能分辨出那是老街。因为它本来是那么窄小,两边的老楼塌下来,整个儿把它填平了。早起的清洁工、运粪的马车,都被埋葬在窄窄的老街上。更悲惨的是小巷两侧的平房区,就这样被恶魔一脚踩平,像踩碎了一堆蛋壳。此时,这里变成了空旷得骇人的广场,阴风凄凄,只有些许人影,在僵死般地伫立着。

唐山人伫立着。在那些被浓雾裹着的废墟上,在那些被浓雾裹着的大路边,他们呆呆地伫立着。许多人还在噩梦之中:是原子弹爆炸?是煤矿失事?他们不知道擦去脸上流动着的血,不知该怎么抢救地狱中的亲人,连自己站在什么地方都忘了。有人不知为什么,手里攥着一只死鹅,怎么也不撒手;有人眼盯着放在脚盆里的死孩子,半天一动不动。许多人赤身裸体,那些只戴一个胸罩的姑娘,甚至忘了找件衣服遮身……这些默默喘息着的尚存的生灵,就像那座痛苦地拦腰扭转过去的门柱,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丝毫欲望去呼喊了。沉默。黯淡的目光。僵硬的四肢。凝固的血液。这就是濒死的一切。

一位名叫陆实的唐山人,震后在一篇回忆录中这样描写他在那个拂晓见到的幸存者们:

……因为大都是光着身子从废墟里爬出来的,所以用什么遮体的都有。有相当一部分人(不分男女)都穿着宽袍大袖、长及脚面的外国睡衣,我知道这是从服装厂弄出来的出口服装;几个小伙子身穿灰制服,头戴新四军帽,有两个居然戴着日本战斗帽,还有一个光着膀子穿着日本马裤,这一定是京剧团的戏装,因为这都是《沙家浜》里的东西。有个拄棍子的白胡子老头,光着干瘦的身子,下边却围了一条姑娘穿的花布裙。一个十多岁的小孩搀着一个中年人走过来,那人腿受了伤,一拐一拐的。他右手搭在小孩肩膀上,左手却紧握着一把鱼皮鞘的宝剑,鲜艳的橘红色灯笼穗飘然地在他腿边荡来荡去。大概是祖传的吧!

……

被扭曲的铁轨

震后的开滦矿务局医院(李耀东 摄)

震后的唐山地区招待所(李耀东 摄)

被震毁的工厂(李耀东 摄)

被震裂的烟囱(李耀东 摄)

地震后的唐山冶金矿山机械厂

地震后的唐山路南区鸟瞰(李耀东 摄)

地震后的老商业区小山街道

形形色色的人影,在灰雾中晃动着。他们惊魂未定,步履踉跄,活像一群梦游者,恍恍惚惚被抛到了一个陌生的星球上。他们的一切都是麻木的:泪腺、声带、传导疼痛的神经。谁也想象不到这场浩劫的规模,他们无暇思索,无暇感觉,甚至来不及为骨肉剥离而悲恸。

太阳出来了。当这轮火球像往常一样高高悬起的时候,大雾中,也仅像一张圆圆的薄薄的淡色的剪纸,在这片浓极的濒死的雾中滑动。但是,炽热的光终究使浓雾开始变薄,开始流动。笼罩着雾的废墟出现了“嗡嗡”的声浪,那声浪像来自大地的深处,低低地、动荡地、不安地,它预示着昏迷中的濒死者开始疼痛,开始痉挛。昏迷中的唐山即将苏醒。当雾就要散尽的时候,惊恐着的人们发现了两只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同样惊恐的狼。它们相依着,站在远处黑色的废墟上,孤独地睁着惊惧的眼睛,余悸未消地喘息着。突然,它们纵身一跳,仿佛重受惊吓似的又飞快地奔窜起来,它们跃过断墙,跃过倒塌了的屋顶,跃过那一堆堆暴露在旷野中的尸体,箭一般地在凤凰山脚下转着圈子,像是在寻找一条求生的路。茫然之中,它俩双双奔上凤凰山顶。断崖上,它们终于站住了,石雕一般。面对山下整个破碎的唐山,面对这样一片无边的废墟,面对这样一片灾难的海洋,它们发出了酷似人声的凄厉的嗥叫。

“七二八”的清晨残雾以及这充满恐怖的狼嗥,久久不散。

我的面前,放着一叠震灾资料和一张从凤凰山上俯拍的唐山废墟照片:

作为这片废墟北界的万里长城,烽火台已经倒塌;

位于蓟县的辽代白塔,塔身震裂,塔尖落地;

位于遵化县的清东陵——那葬有包括慈禧在内的清代帝、后、妃、皇子、公主161人的陵寝,石人石兽被震翻……

仅仅几秒钟之内,凝结着数千年历史的古代建筑,便受到了来自地壳之中的深刻的震撼。

我的耳边,我的眼前,又同时出现了“七二八”清晨的狼嗥和浓雾。我想,当时如果有一位历史学家,面对这样一片废墟,他会看到些什么?

作为一座城市,唐山的历史并不久远。明代,这里不过是个小小的集镇,然而,它地底丰富的资源,似乎使它注定会有车水马龙的日子。人们在这里挖煤、采石、制陶……,村落渐密,商贾云集。“唐山”的名字,因镇北一座山上有唐太宗东征所筑的石城(又一说因有后唐将军姜兴之墓)而得。唐山是近代中国资本主义工业发展十分迅速的一个城市。我国历史上自行兴建的第一条铁路(唐胥铁路)和我国自行制造的第一台蒸汽机车(“龙”字号)都诞生在这里。然而此时呢?历史悠久的唐山第一中学——这所建于戊戌维新后不久的老学堂,和20世纪50年代后兴办的那些中学、大学一起被毁于一旦。唐山陶瓷公司那个“五百年陶瓷制品陈列室”里,古老的缸、盆和现代的高级出口瓷器——薄胎瓷、骨灰瓷的成套茶具、中西餐具、酒具、烟具、咖啡具,一起在塌落的楼板之下成为碎片。

纵观历史,辉煌的印度河流域文明持续了约1000年,其中心正是在公元前18世纪前后的地震高潮期开始衰落。如今,国外有些学者认为,印度河流域古文明城市的衰亡,是公元前1700年左右发生的大地震和地震引起的水灾造成的。

公元前1600年,地中海上的希腊克里特岛曾发生过三次震中烈度为10度的地震,于是,史前的这一大文明区消失了,克里特文化毁灭了。

那么,今天的唐山呢?

如果当时有一位建筑学家就站在历史学家的身旁,那么,我想他的眼光一定不是悠远的,而是现实的。

他看到的烈度为11度的极震区,就位于唐山市区——东起近郊越河公社,西至土产仓库、矿冶学院,南到女织寨公社,北到煤研所、二十一中一线,等震线呈椭圆形,长轴11.5公里,短轴3.5~5.5公里,面积约为47平方公里。

10度区:东起古冶、大庄坨公社,西达兰高庄公社,南至丰南稻地镇、董各庄公社,北到傅家屯公社和王辇庄公社,面积约为320平方公里。

9度区:东起滦县霍庄一带,西到宁河岳龙庄、小张庄一带,南达丰南县小集、蜂坨、西葛庄一线,北到丰润县新庄子、李庄子一线,面积约1430平方公里。

8度区:东起卢龙县石门,西至宝坻县林亭口,北起丰润县北部的火石营,南到渤海边,面积约为5470平方公里(天津市的破坏已达8度)。

7度区:东起抚宁县麻姑营、枣园,西至大厂县的祁各庄、永清县的别古庄、静海县的大丰滩一线,南至黄骅县的歧口,北达三河、蓟县、遵化以北,面积约为2.6万平方公里。

在极震区内,工业厂房大部分倒塌毁坏,厂房屋盖大面积塌落,围护砖墙特别是外包砖墙,柱间支撑严重变形,钢筋混凝土的柱子裂开、挤酥或折断。多层厂房的破坏尤为严重。而所有民用住房——多层砖混结构房屋全部倒塌。许多新建筑的用砖质量低次,近似沙砖,震动中几乎全部碎成了拳头大的砖砾。房屋砖墙倾倒,预制板的屋盖、楼板散落,造成严重伤亡。

而农村房屋——绝大多数是砖石、土墙承重,上覆由炉渣和白灰混合的厚焦子顶重屋盖,此类房屋在烈度8、9度区已破坏严重,10度区大量倒塌,在极震区更是荡然无存。倒塌原因主要是墙体强度低、屋盖重,连接不牢靠。

唐山地震等烈度线图

房屋,本是人类保护自己、抗风御雨的处所。人类在自己的发展史中,从穴居野处到学会建筑房屋,从建造草、木的房屋到营造砖、石、金属的房屋,他们的栖身之处在不断地改善着、进化着。然而在一场大地震中,人类却首先直接死于倒塌的建筑物!房屋,使灾难变本加厉,它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成了人类的坟墓。在唐山城乡总计682267间、10932272平方米的民用建筑中,竟有656136间、10501056平方米在地震中倒塌和遭到严重破坏!

这一切确实是令人震惊的。唐山是历史上不曾记录过破坏性地震的地区,在城市建筑上,是一个不设防的6度区。可是偏偏在这里,发生了震级为7.8级、烈度为11度的强震!

显然,建筑学家特有的目光还会注意到另一些房屋。在10度区,竟然有一座八层高楼完整的框架独立于废墟之上,这是尚未完全竣工的新华旅馆主楼。该楼原设计是内框架外墙承重结构,海城地震后,又在周边承重外墙中续加了12根构造柱,结果经受强震而未倒。还有一些形体简单、开门较小、高度较矮、屋盖较轻的房屋,也幸免于难。

面对着几十万唐山人死伤于不坚固建筑的冷酷事实,那些“幸存”的房屋,会引起建筑学家多少痛心的思考和沉重的惋叹!

我又想到,如果当时有一位经济学家俯瞰唐山废墟,那么他看到的将会是一连串沉默着的却又是触目惊心的数字。

唐山,华北著名的工业城市。它的面积约占全中国的万分之一,人口约占全中国的千分之一,而产值约占全中国的百分之一!

唐山素有“煤都”之称,它以当时全国最大的煤矿开滦矿为主体,形成了自己的重工业体系。开滦煤矿的煤炭产量,占全国的1/20,在整个国家的经济生活中,它起着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作用。它的煤种以炼焦配煤——肥煤为主,煤炭除供鞍钢、首钢、本钢、包钢以及京津沪地区生活用煤外,还远销日本和韩国。

唐山的电力工业也是举足轻重的。1976年正在兴建中的陡河电站,是华北电网的主力电站之一,是我国最大的火力发电站。

唐山还是著名的“华北瓷都”。唐山陶瓷有着和景德镇陶瓷一比高下的竞争力,从全国解放至1975年,唐山陶瓷业的总产值超过10亿元。

还有冶金业,还有纺织业,还有水泥、汽车、机械制造……许许多多极其重要的企业!

然而此时,整个唐山——这座河北省最大的重工业城市,却已经几乎看不见一根直立的烟囱。

作为一个巨大的经济生命体,它已经没有了呼吸,没有了脉搏,没有了流动的血液。

只见瓦砾一片。

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中国国家经济大厦的一根极为重要的支柱,便被无情地摧垮了。一种强烈的经济震波,将传遍华北,传遍中国。整个中国的经济结构将发生强烈的摇撼——难道还有比摧垮一个重要能源基地更可怕的吗?

毫无疑问,唐山经济在“七二八”地震中的可计算的直接损失达30亿元以上!

用于救灾和重建的投资几乎是无法计算的……

1835年3月4日,伟大的进化论者达尔文来到刚刚发生过强烈地震的智利康塞普西翁市,面对一片废墟,他发出了由衷的感慨:“人类无数时间和劳动所建树的成绩,只在一分钟之内就被毁灭了;可是,我对受难者的同情,比另外一种感觉似乎要淡薄些,就是那种被这往往要几个世纪才能完成,而现在一分钟就做到了的变动的情景所引起的惊愕的感觉……”

这也是无数中国人对唐山蒙难日——“七二八”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