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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和最终的自由》论新与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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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战总是崭新的,而反应总是陈旧的。

问: 我听你演讲的时候,一切看起来崭新而清晰。可在家里,旧有的一切、沉重的不安却又冒出来。我出了什么问题?

克: 我们的生活实际上是怎么回事?总有不断的挑战和反应。那就是生存,那就是生活,不是吗?挑战总是崭新的,而反应总是陈旧的。我昨天见过你,今天你又来见我。你不一样了,你变了,改了,你是新的;但我却保留着你昨天的样子。因此,我把新东西吸收进旧有的一切。我没有重新面对你,我保留着你昨天的样子,所以我对挑战的反应永远是受限的。在演讲现场,你暂时不再是婆罗门、基督徒、高种姓之类的——你忘了一切。你只是倾听,吸收,努力弄清楚问题。当你重新开始你的日常生活,你又变成了旧的自我——你回到你的工作、你的种姓、你的体系、你的家庭。换句话说,新东西总是被吸纳进旧的习惯、风俗、观念、传统和记忆中。从来没有什么新东西,因为你总是带着旧有的一切面对新东西。挑战是崭新的,但你却带着旧有的一切面对它。这个问题实际上是要问,怎样让思想从旧有的一切中解脱,从而恒久常新。当你看到一朵花,看到一张脸,当你看到天空、树木和微笑,你要怎样重新面对?为什么我们没有重新面对?为什么旧有的一切吸纳了新东西,改造了它;为什么你一回到家,新东西就消失无踪?

旧的反应源自思考者。思考者不总是陈旧的吗?因为你的思想基于过去,当你面对新东西,实际上是那个思考者在面对它;是昨日的经验在面对它。思考者总是陈旧的。所以,我们用不同的途经又回到同一个问题。怎样把头脑从它自己扮演的思考者中解放出来?怎样清除记忆,不是关于事实的记忆,而是心理记忆,即经验的累积?如果不从经验的残渣中解放出来,就不可能接纳新的东西。要解放思想,要从思想过程中解脱,从而面对新东西,这是非常艰巨的,不是吗?因为我们全部的信仰、全部的传统、全部的教育方法就是一个模仿、复制、记忆和建立记忆库的过程。那个记忆一直在对新东西作出反应;记忆的反应我们称之为思考,而那个思考在面对新东西。所以,怎么可能有新东西?只有当记忆的残渣消失的时候,才能有新东西,而如果经验没有完结、了结、告终,就是说,如果对经验的理解不完整,就会有残渣。当经验是完整的时候,就没有残渣——那就是生活的美。爱不是残渣,爱不是经验,它是存在的状态。爱永远是崭新的。因此我们的问题就是:可以不断地迎接新东西吗,即使在家里?显然是可以的。要做到那样,必须实现一场思想和感觉的革命:只有当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被一刻接一刻地思考清楚,只有当每一个反应最终被了解,不只是偶然查看一下就抛在一边,你才能自由;只有当每一个思想、每一种感觉被终结,被彻底思考,你才能从累积的记忆中解脱。换句话说,如果每一个思想和感觉被思考清楚,被终结,就会有一个终点,在那个终点和下一个思想之间就有一段空隙。在那段寂静的空隙里,存在着更新,新的创造就由此产生。

这不是理论,这不是空谈。如果你试着去想清楚每一个念头、每一种感觉,你会发现这么做在日常生活中是相当实用的,因为那时你就是崭新的,而崭新的东西是永恒持久的。鲜活常新就是有创造力,有创造力就会幸福;一个幸福的人不在乎自己的贫富,不介意自己属于哪个社会阶层,属于哪个种姓或哪个国家。他没有领袖、没有神灵、没有庙宇、没有教堂,因此不与人争,不怀敌意。

显然,在当今这个乱糟糟的世界里,要解决我们的难题,那就是最实际的方法。因为我们没有创造力,我用“创造力”这个词意思是,我们在意识的所有不同层面上都严重地反社会。在社会关系中,在我们与万事万物的关系中,为了达到非常实用和有效,我们必须是幸福的;然而如果没有终结,就无法幸福;如果一直想成为这个成为那个,就无法幸福。在终结中,存在更新和重生,散发着焕然一新的鲜活和喜悦。

只要存在一个背景,只要头脑、思想者被他的思想所制约,新东西被吸纳进旧有的一切,旧有的一切就会毁掉新东西。要从背景中、从受制约的影响中、从记忆中解脱,就必须跳出延续。只要思想和感觉没有被彻底终结,就会有延续。当你把思想追踪到底,你就终结了它,因而也终结了所有的思想、所有的感觉。爱不是习惯,不是记忆。爱恒久常新。只有头脑鲜活,才能面对新东西,而只要存在记忆的残渣,头脑就不是鲜活的。有关于事实的记忆,也有心理记忆。我不是在谈事实性记忆,我谈的是心理记忆。只要经验没有被彻底了解,就会有残渣,那就是旧东西,那就是昨日的残留、过去的余痕;过去总是在吸纳新东西,并因此毁掉新东西。只有当头脑从旧东西中解脱,才能重新面对一切。那当中就有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