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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娇龙》第十八回 前愆力赎射臂阻恶 一怒难犯折柳惩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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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娇龙笑了笑,把头藏到玉母身后去了。在她笑着的嘴角边留下一丝淡淡的苦味。

  她母女姑嫂三人又闲叙一阵,玉母才转过话题,对娇龙说道:“女儿,我叫你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近日来外边流言四起,说前些日子曾进府来献技的那个老头,最近被人杀死了。说杀死他的人叫什么碧眼狐,又谣传说那个碧眼狐就躲藏在我们府里。你父亲为此非常震怒,也很感忧心。常言说‘权重遭谗,官高遭忌’,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因此,虽是流言,也不得不防。想我府婢仆,都是旧人,底细全都清楚,不甚清楚的就是高师娘,你和她朝夕相处,看看有无令人可疑之处?”

  玉娇龙听了玉母这番话后,毫无惊诧之色,只回说:“父亲统领京畿十万兵马,难道还怕市井几句流言!高师娘虽常在女儿身边,可女儿并不喜欢她。记得年前她曾在迪化失足坠楼,差点把她跌个半死,这样的妇人也能杀人,那女儿也可伏虎了。”玉娇龙谈到这儿突然把话打住,脸也不禁红了起来。玉母带着责备的眼光看了她一眼,说:“你的嘴也太利了!都已长大成人,还是那么任性。”

  鸾英接过话说:“妹妹,这事不是父亲惊怪在意,确也疏忽不得。两月前陕西通碟缉拿的那个耿六娘,文上说的相貌就和高师娘一般模样。最近又发生了那个献技老头被杀的事,却也蹊跷。父亲一身老成持重,但近来也忧形于色,我们做晚辈的应该给他老人家分忧才是。”

  玉母:“你父亲连日来寝不安枕,食不甘味,我看得出他有后顾之忧。我想高师娘如果不在我们府里,流言也就与我们无关了。”

  玉娇龙想了想,说:“高师娘已无家可归,能叫她到哪儿去?难道让她去流落天涯不成!”

  鸾英:“妹妹说到哪儿去了。我们怎能做出这等不情不义之事。我倒给她想好了一个去处,只是看妹妹的意下如何?”

  玉娇龙淡然地说:“嫂嫂是不是想把她送去哥哥那里?这样难道就不怕累及哥哥?”

  鸾英没想到玉娇龙竟能一下就猜中她的心意,并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暗吃一惊。她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娇龙,突然觉得坐在她面前的这位一向天真娴静、不解烦愁的妹妹,好像有着父亲的气度了。鸾英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的好,只好坦率他说:“所以父亲才要我先和妹妹商量商量。”

  玉娇龙仍然淡淡他说:“这事为何要和我商量?难道这真是父亲本意?!”

  鸾英显得有些窘了,忙看了看玉母。

  玉母说:“其实这也不是你父亲的主意。听你父亲说,是沈班头的主意。”

  玉娇龙暗吃一惊,随即带愠地说:“哼,一个家院,竟管起我家里的事来了!”

  玉母:“沈班头也是好意,他兴许是怕你舍不得高师娘。”

  玉娇龙不再应声,玉母和鸾英也不再继续往下谈论这事。过了一会,玉娇龙又恢复了平时旧态,和鸾英说说笑笑,在玉母身边撒了一阵娇,便又带着香姑回到后楼去了。

  晚上,玉娇龙刚练完武从花园回到房里,高师娘也跟着上楼来了。过去她在玉娇龙面前也还显得恭顺,有时甚至还做出亲热体贴的样子。自从她逼使玉娇龙介入状元坟坟台决斗,并乘机弄诡造成蔡九死于玉娇龙剑下以后,她完全一抹伪态,露出一副穷凶险恶的面目。就在决斗后的第二天,玉娇龙在万分悔痛之余,恨恨地怨怪了她几句,她却恶狠狠地指着玉娇龙说:“我是个黑人,有过命债,而今你也挪了命债,要还都得还,大家结个伴,到阴曹地府也不孤单。”玉娇龙恨得把嘴唇都咬破了,可仍只好看着她悻悻地走出房去。这时,玉娇龙见她又到房里来了,忙聚神敛所冷冷地问道:“你来有什么事?”

  高师娘:“我来问问你,这事你究竟打算如何了结?”

  玉娇龙:“玉大人有意把你送到承德府我哥哥处去。”

  高师娘:“大树林不藏去藏茅草坡!我没那么傻,实话告诉你,单是官府的追捕我倒并不十分在乎,真正令我胆寒的却是李慕白。万一落到他手里,就是十个耿六娘也没命了。”

  玉娇龙装作什么都不知地问道:“李慕白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你为何这般伯他?”

  高师娘:“这人威震江湖十几年,是九华派的嫡传正宗,他那剑术的高妙、简直叫人难测。十三年前和一个叫俞秀莲的姑姑娘闹了一段风流事,后来又出家当道人去了。我看他也是个五花道人,说不定暗地里还在和俞秀莲勾勾搭搭。这也不奇怪,真有几个男人能断得七情六欲!其实我和他也无怨无仇,他到处追我还不是为了一本书。那本书本来在你高老师手里,可已在乌苏帅府那次失火中烧掉了。说起那次失火,鬼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高师娘说到这儿时,闪着眼睛望着玉娇龙。玉娇龙并不理睬她,从她口里谈出的李慕白和俞秀莲,只引起玉娇龙心里对她一阵阵的不快和厌恶。她不想听高师娘再谈下去了,忙把话岔开,问道:“你既不愿到我哥哥处去,你看这事将如何了结?”

  高师娘眼里突然闪着绿光,阴森森他说:“眼下只有一条路,把蔡九的女儿一起除掉!”

  玉娇龙打了个寒战,一下站起身来;用于指着她说:“你,你未免太狠毒了!”

  高师娘斩钉般地说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不能作她菜板上的肉。眼下,趱上了臊的就只剩这条小母狗了!宰了她,就断了线,万事也就大吉了。这事无须你出马,对付她,我还行。我只是先给你说一声。明人不做暗事,这也是我们的规矩。”

  玉娇龙感到全身一阵发冷,站在她面前的这个高师娘,已经不只是使她鄙夷,使她厌恶,使她愤怒,而是使她感到震撼心灵的恐怖了。她已经不是一只饿馋刁恶在草原上跟踪单身旅客的狼,也不是残忍阴猛潜伏在草丛中守候过路人的豹,而是一条的蜒吐舌正从幽谷里爬出来的毒蟒。玉娇龙极力镇静住自己的心悸,用一种已经变得暗哑的声音说:“我不能容许你这样做。这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决不会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不然,我早就也这样做了。你听好,我不准你伤蔡幺妹一根毫毛。再则你也想一想,蔡幺妹明知你背后还有个决非她所能斗得过的人,可她竟仍留在玉府旁的客栈里,难道她无准备!你要好好三思!”

  高师娘没再说什么,铁青着脸下楼去了。

  玉娇龙掩好门,心有余悸地掌着灯,亲自检查了下门窗插闩,然后坐到桌边,托腮出神。蔡幺妹的一颦一笑,她在西疆荒村上卖技时那矫健的身姿,进至府里献技时那张略带风尘而又纯良天真的笑脸,都是那样惹起自己的遐想与怜爱。误杀她父亲,这已经使自己遗恨终身,呕心沥血也都无法弥救的了。一错不能再错,这次若再让高师娘毒计得手,自己的罪孽就更深重了。自己虽已对高师娘提出了警告,但她是否畏惕?玉娇龙愈想愈觉可虑,愈想愈觉心惊。于是她忙起身来到书桌面前,提起笔,匆匆在一张白纸条上写了四句:“人妖易混,径渭难分。危机夜伏,尔应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