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像澳大利亚大陆—样,是一块非常古老的大陆的残留部分。早在不知多少百万年以前,这块大陆就已经消失在海底。直到最近的地质时代,非洲和欧洲这两块大陆还是相连的。阿拉伯半岛(阿拉伯半岛只是撒哈拉地理上的延续)和马达加斯加岛(马达加斯加岛拥有非洲、亚洲和澳大利亚三大洲的所有动植物)的存在似乎可以表明——早在地球生命初现之时,这三块大陆就彼此相连。
其实情况很复杂,我们只有找到足够的证据才可以得出“是这样而不是那样”的结论。同时,提出这些理论也不是件坏事。这些理论告诉我们:我们这个地球表面是不断发生变化的——从昨天到今天,没有任何事物是完全相同的。100万年以后,我们的后代看着我们的地图,将会难以掩饰其惊讶的神情,就好像我们现在端详着第三纪或志留纪时代的假定地图一样,我们会问:“这可能吗?”
非洲
这块最终得以保全的古老的大陆,这块有史以来未发生任何变迁的陆地,是由两部分组成的,即赤道以北的广阔的方形土地和赤道以南较小的三角形土地。这两块土地在地理上却遭遇到相同的不幸。它们的外围边缘部分比内地高,因此内地形状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大的茶碟。这种地理条件和澳大利亚一样,如我们分析过的那样,对整个国家来讲是十分糟糕的。茶碟高高的边缘阻挡了海风深入内陆,内地极容易变成沙漠,而且还使内地失去了通往大海的天然通道。非洲的河流冲破无数崇山峻岭后,蜿蜒流过所有高低起伏的地区,最终流入海洋。这意味着这些河流会变成没有丝毫利用价值的瀑布和使人们饱受其苦的险滩;意味着船只不能通过这些河流航行到内地;意味着必须得等待人工港口和公路建成,非洲的贸易才能开展起来。简而言之,意味着与世隔绝。
在大多数人看来,非洲仅仅是一块“黑色大陆”。通常,人们会把热带森林和黑人联系在一起。实际上,虽然非洲面积达1130万平方英里(是欧洲面积的3倍),但其中三分之一是沙漠,没有多大价值。非洲人口约1.4亿,可分为三个人种。首先是黑人,即黑种人,另外两个种群是闪米特人和含米特人,肤色从深棕色一直到象牙般的白色,深浅不一。
通常,黑人较之于他们浅皮肤的邻居更能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这不仅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他们时感到多么奇特,更是由于我们的祖先错误的经济观念,把他们从森林中赶出来,当作廉价的劳动力在全世界兜售。每每想到我们祖先这些可耻的行为,就使我们感到不安。因为黑人奴隶制不仅仅是黑人遭受到的最大不幸,也是白人民族的最大耻辱。我们稍后会再回到这个话题上来,现在我们要先谈谈黑奴制度产生之前的非洲本来面目。
希腊人对埃及以及那些居住在尼罗河谷的含米特人很熟悉。含米特人在很早以前就占据了北非,把当地那些肤色比他们黑的民族驱赶到南方苏丹的方向,将地中海北部沿岸据为己有。“含米特”是个非常含糊的名称,他们没有像我们所看到的瑞典人和中国人那样有着鲜明的民族特征。含米特人是雅利安人和有少量黑人血统的闪米特人的混合人种,其中还夹杂着在这些侵略者首次入侵时就已存在的许多古老种族的特点。
含米特人到达非洲的时候,可能还处于游牧部落的发展阶段,他们分散在整个尼罗河流域,进而向南深入阿比西尼亚,向西远至大西洋沿岸。阿特拉斯山脉的柏柏尔人是纯正的含米特人,撒哈拉的许多游牧部落也是含米特血统。如今的阿比西尼亚人则完全和闪米特人混合,失去了大部分含米特民族的特征。生活在尼罗河流域的瘦小的农民,也是含米特血统,但是数千年中,他们与其他种族通婚,已经看不出含米特人的特征了。
一般来说,当我们对不同的种族进行区分时常常依据他们的语言。然而,在非洲,语言的帮助很小。在这里,有只讲含米特语的闪米特部落,有只讲阿拉伯语的含米特部落,而古埃及信奉基督的科普特人却是唯一保留了古代含米特语的民族。希腊人和罗马人像我们一样对此大惑不解。他们解决这个难题的办法,就是把来自那片森林的狭窄地带的所有人都称为“埃塞俄比亚人”或“黑脸人”。他们对这些人建造的金字塔惊叹不已,对斯芬克斯像上黑人式的厚厚的嘴唇深感诧异,这是不是含米特人的嘴唇呢?问问教授们去吧!他们对长期受苦受难的农民们所表现的忍耐力、数学家的智慧和物理学家的博学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是,他们好像从未费心去打听一下这些人的来历。他们将这里的人统称为“埃塞俄比亚人”。
我要警告你们,如果要去北非,一定不要仅仅因为那里的人肤色深就把所有的人一概称为“黑人”。他们会对此很反感,而他们中的一些人可称得上是世界上最勇猛的斗士,他们的体内流淌着那些曾经征服了整个西亚的埃及战士的热血,他们甚至可能是那些有闪米特血统的迦太基人的后裔,正是迦太基人一度差点儿夺取了罗马在地中海的统治权;他们也可能是不久以前横扫整个南欧的阿拉伯征服者的子孙;或许,他们是那些阿尔及利亚族长(当法国试图征服阿尔及利亚,当意大利试图染指突尼斯时,这些族长们进行了激烈的反抗)的后代,虽说他们的头发略有点儿弯曲。你要记住1896年那个可怕的日子——在那一天,这些头发像绒毛似的埃塞俄比亚人曾把白皮肤的意大利人扔进了红海。
含米特人是欧洲人成功地越过地中海后见到的第一批人。至于闪米特人,需要补充的也不多。当汉尼拔将军带着驯化的大象驱入波河平原时,欧洲人就与他们进行过非常惨烈的接触。奇怪的是,一旦迦太基被消灭,通往非洲的道路就畅通了。然而,令人费解的是,很少有欧洲人想借此机会弄明白被罗马人命名为努米底亚的那片浩瀚的沙漠后面到底隐藏着什么。
前往奴隶海岸
在所有的帝王中,尼禄是真正对探索非洲感兴趣的一位。他的远征探险队最远曾到过法绍达(现名科多克,位于苏丹南部——译者注)。30年前,此地差点儿成为法英战争的导火索。但是,即使在遥远的当年,尼禄的尼罗河探险队似乎也不是走得最远的白人。现在看来,迦太基人可能早在许多世纪以前就已经穿过撒哈拉,光顾过几内亚湾了。只是,迦太基人已经灭亡,关于中非的一切资料都无处可寻了。而撒哈拉这个障碍把最勇敢的探险者都吓跑了。当然,他们本来可以沿海岸地带探险,但是,由于这些海滨地区几乎没有港口,所以淡水供应成了几乎无法克服的困难。非洲的海岸线只有1.6万英里,而面积只有非洲三分之一的欧洲却有长达2万英里的海岸线。船员无论想在非洲沿海的任何一个地方登陆,都不得不在距陆地许多英里以外的地方抛锚,然后乘着敞篷的划艇穿过惊涛骇浪,到达海岸。这个过程极为艰险,很少有人敢去尝试。
所以,直到19世纪初,我们才对非洲的地理情况有所了解。而且,即使在那时,这些信息也是偶然获得的。因为葡萄牙人(首次探险非洲西海岸的探险者)正在远征印度的途中,对这块到处是赤身裸体的黑人的土地毫无兴趣,而环航非洲南部是他们到达印度和中国的必经之路。他们就像一个盲人在摸索着走出一间漆黑的屋子,小心翼翼地沿非洲海岸前进。他们碰巧“撞上”亚速尔群岛、加那利群岛、佛得角群岛。最后,他们终于在1471年到达了赤道。接着,1488年,葡萄牙航海家迪亚士探明了好望角的确切位置。1498年,达·伽马经过好望角,确立了从欧洲到印度的最短航线。
新航线发现后,非洲又一次受到了冷落。对航海来说,它是一个拦路虎:这里要么炎热干燥,要么炎热潮湿,居民都尚未开化。16世纪和17世纪的船长们在前往东方的途中,每当受到坏血病威胁,船员大量死亡,迫使他们必须采购新鲜蔬菜时,便不得不在亚速尔群岛、阿森松岛、圣赫勒拿岛停靠。对他们来说,非洲大陆不是一块什么好地方,他们对此敬而远之。若不是那位曾在新世界任牧师的人大发慈悲,这片辽阔的大陆上可怜的异教徒仍会如从前一样继续过着平静的生活。
拉斯卡萨斯(在美洲的西班牙传教士、历史学家——译者注)的父亲曾随哥伦布首次出航美洲。拉斯卡萨斯被任命为墨西哥恰帕斯州的主教,作为对他工作的酬劳,他得到了一块土地以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印第安居民。换句话说,他自然而然地成了一个和大家一般无二的奴隶主。当时生活在新世界的西班牙人都拥有一定数量的奴隶为其服务,如同其他许多不合理的制度一样,这种制度坏透了,但它却得到了社会的认同,因为全体犯罪就等于无人犯罪。终于有一天,拉斯卡萨斯突然清楚地意识到对于这块土地原本的主人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这项制度是多么的可恶。这些原来的土地所有者们被迫去矿山劳动,干奴仆们干的所有活儿,而当他们还是自由人时根本碰都不会碰这些活儿。
于是,拉斯卡萨斯前往西班牙,试图对此采取措施。当时大权在握的吉麦内兹主教是伊丽莎白女王的忏悔牧师。他认为拉斯卡萨斯的想法是对的,就任命他为“印第安人的保护人”,并派拉斯卡萨斯返回美洲写一份调查报告。拉斯卡萨斯回到墨西哥后,发现他的上司们对这个问题非常冷淡。那些基督徒们任意驱使印第安人,就像对待田里的牲畜、天空中的鸟儿和海里的鱼一样。如果某件事情会打乱新世界的整个经济结构,而且会进一步严重影响西班牙人的利益,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拉斯卡萨斯对上帝赋予的使命极为认真,后来他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印第安人死也不愿为奴,这一点在海地已得到了证实——在不到15年的时间里,海地印第安人的数量由100万锐减至6万,而非洲的黑人却好像对做奴隶并不介意。1516年(新世界历史上一个恐怖的日子)拉斯卡萨斯公布了他那篇为了彻底解放黑人奴隶的著名的人道主义方案——每个居住在新西班牙的西班牙人,都有权买入12个非洲黑人为奴,允许印第安人回到原有的那些农场里。可是原有土地中的良田已经被西班牙移民霸占了。
可怜的拉斯卡萨斯在有生之年真正认识到他做了些什么。他是一个正直的人,他对自己所做的事感到羞愧无比,隐居在海地的一个修道院里。后来,他又重新回到政治生活,想为不幸的土著黑人争取人道,但没有人理睬他。1556年他去世的时候,新计划正在紧锣密鼓地实施,印第安人更被牢牢地束缚在土地上,同时,非洲奴隶贸易也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存在了300多年的奴隶贸易,对非洲意味着什么呢?我们只能根据流传下来的很少的资料猜测一二。真正捕获奴隶的工作并不是白人亲自干的,而是阿拉伯人。因为北非逐渐皈依了伊斯兰教,阿拉伯人可以自由出入整个北非,并且独揽了这桩非法勾当。自1434年以来,他们就开始不时地把整船的非洲黑人卖给葡萄牙人,但是直到1517年,贩卖奴隶才成为阿拉伯人的一项巨大的贸易活动。这是个发大财的买卖。查理五世(著名的哈布斯堡王朝)曾将一项特权赐予他的一位佛兰芒朋友——允许他每年各运送4000个非洲黑奴到海地、古巴和波多黎各。这个佛兰芒人马上以2.5万个金币的价钱将此项特许状卖给了一个热那亚投机家,那个热那亚人又转手将此项特权倒卖给了一个葡萄牙团体。之后,这些葡萄牙人前往非洲,与阿拉伯商人接洽。于是,阿拉伯商人们袭击了许多苏丹部落,直到他们凑够了1万个奴隶(还要把航途中损失的奴隶数目考虑在内),这些奴隶被塞进令人作呕的大船舱里,远渡重洋。
关于这条新的生财之道的各种传言不胫而走。教皇的正式命令曾将世界分为两半,一半归西班牙,一半归葡萄牙,这一划分使得西班牙人无法染指非洲的奴隶贸易。这样一来,葡萄牙人就独占了买卖运送黑奴的生意。后来英国和荷兰打败葡萄牙后,这两个基督教国家马上独占了奴隶贸易这块肥肉。它们源源不断地向全世界供应“黑色象牙”(布里斯托尔和伦敦的商人对黑奴的戏称);直到1811年,议会才通过了一项法案,规定对贩卖运送奴隶处以刑事重罪,即罚金和放逐。但是,从1517年至1811年,这是多么漫长的一段岁月啊,而且甚至在1811年以后,尽管有英国军舰的监视也未能阻止奴隶走私的进行,这项活动还是又持续了30年。直到19世纪60年代初期,所有的欧美国家明确废除了奴隶制,奴隶走私才算终告结束(阿根廷于1813年废除;墨西哥于1829年废除;美国于1863年废除;巴西于1888年废除)。
奴隶贸易在欧洲的统治者和政治家眼中有多么重要,可以从他们为自己国家垄断奴隶贩卖专营权所做的努力中得到证实。由于对奴隶贸易的优先权遭到了英国人的反对,西班牙拒绝继续与一些英国商人签署奴隶贸易合同,结果差点儿引发两国兵戎相见。著名的《乌得勒支和平条约》中的一项条款明确规定,把荷兰对西印度群岛奴隶贸易的专营权转让给英国。荷兰人早在1620年就把首批非洲黑奴运到了弗吉尼亚。为了加速奴隶贸易,他们在威廉和玛丽统治期间曾通过了一项法案,使其殖民地可与全世界进行奴隶贸易。实际上,本因可笑的疏忽而应该失去新阿姆斯特丹的荷属西印度公司,正是因为从奴隶贸易中大发横财才免于破产。
有关奴隶贸易,我们掌握的数据极少,因为奴隶贸易者们通常对他们的生意并没有什么科学态度。但是,仅仅是我们掌握的那一点点材料,就足够让人们瞠目结舌了。法国的红衣主教拉维日里——迦太基的大主教,创建著名的白神父会(一个在北非做了许多善事的传教士团体)——非常熟悉非洲事务,据他估计,奴隶贸易使非洲每年至少流失200万人口,其中包括在艰难航程中丧生的人们,包括那些因为年龄太小无劳动能力,所以被扔去喂野兽的孩子,以及那些被运往世界各国的奴隶。
一位非常资深的法官利文斯顿博士认为,每年被掠夺的奴隶数目(略去那些被遗弃死去的奴隶)是35万人,其中只有7万人能到达大洋彼岸。
1700年至1786年间,活着到达了牙买加的奴隶至少有60万。在这一时期,英国的两个很小的奴隶贩卖公司把200万多奴隶从非洲运到了西印度群岛。18世纪末,利物浦、伦敦和布里斯托尔拥有200多艘船,可以容纳4.7万名黑人,定期往返于几内亚湾和新世界之间。1791年,当贵格会教徒和反蓄奴主义者开始反抗奴隶贩卖这一暴行时,沿贝宁湾进行了一次奴隶贸易的考察,结果表明:英国有14个据点,荷兰有15个、葡萄牙有4个、丹麦有4个、法国有3个。英国公司装备精良,控制了整个奴隶贸易市场的二分之一,另一半由其余4个国家分享。
对于这些发生在非洲大陆上骇人听闻的勾当,我们以前所知甚少,直到很久之后,当英国当局决心彻底根绝这种暴行,并前往非洲就此事进行详细调查时才真相大白,干这一勾当的罪魁祸首中还包括当地土著部落的酋长。他们随意出卖自己的族人,就像18世纪的德国统治者,为了平息弗吉尼亚和马萨诸塞的小叛乱,把他们自己招募的士兵出卖给英国人一样。这桩勾当的组织工作却一直掌握在阿拉伯奴贩手中。这一点非常令人费解。《古兰经》极力反对这种暴行,而且一般说来,在对待奴隶的态度上,穆斯林教义要比那些基督教法令宽容得多。根据白人的法律,一个女奴和她的主人所生的孩子仍是奴隶,但根据《古兰经》教义,这种孩子应该随其父亲当成自由人对待。
后来,那个罪大恶极的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指利奥波德二世——译者注)开发刚果,需要大批的廉价劳动力来为他工作,又使得葡萄牙殖民地安哥拉和刚果盆地之间的奴隶贸易暂时复活了。这简直是历史上最奇妙的现象,一个现代民主国家的王位上竟坐着这么一个戴着王冠的中世纪无赖。幸运的是,当卑鄙可耻的老家伙咽气的时候,比利时政府已经接管了刚果自由邦,这就意味着,靠买卖人口牟取暴利的生意最终结束。
由此,白人和黑人的关系从一开始就非常不幸,且越往后越糟,其中原因我尽可能用几句话说明。
在亚洲,白人所面对的民族要么和他们一样文明开化,要么比白人文明程度还高。这也就意味着那些亚洲民族完全有能力进行回击,而且白人们必须小心行事,否则会自讨苦吃。
19世纪20年代几乎使荷兰丧失在爪哇的统治的蒂博·尼哥罗战争(1825—1830年爪哇人民反对荷兰殖民者的大起义——译者注),50年代的印度大起义、日本的大规模驱逐外国人运动、1899—1900年中国的义和团运动以及目前仍动荡不安的印度等,诸如此类的情况都使白人不敢掉以轻心。在澳大利亚,白人碰到的是贫穷愚昧的石器时代早期的残存者。他们可以随意地杀掉这些土著,而且毫不愧疚,就像杀掉那些吃他们绵羊的澳洲野犬一样无情。当白人到达美洲时,那里的大部分地方实际上还荒无人烟。生活环境较好的中美洲高原地区和安第斯山脉的西北部(墨西哥和秘鲁)人口密集,而其他地方则人迹罕至。为数不多的游牧民族,很容易就被消灭,疾病和衰败把剩余的人们赶上绝路。
非洲的情况迥然不同。在非洲,尽管遭受着种种虐待,诸如奴隶制、疾病、陷阱、非人的待遇等,这里的人种仍然无法灭绝。白人早晨毁灭的一切,一夜之间就会恢复原样。可是,白人还是要拼命地搜刮黑人的财富,其结果是史无前例的血腥大屠杀。这是一场白人的枪支弹药和黑人旺盛的繁殖力之间的较量。
让我们找张地图,大致了解一下非洲目前的情况。
笼统地说,非洲可分为七个部分。我们从左上角西北部开始,这里是臭名昭著的巴巴利海岸,我们的祖先每次从北欧驶向意大利和地中海东部地区的各个港口时不得不路过此地,这里总使他们心怀恐惧。因为,这里正是可怕的巴巴利海盗出没的地方,过往人们一旦落入这些海盗手中,就意味着要当多年的奴隶,直到家乡的亲人筹到足够的钱,才能把他们赎回去。
非洲沼泽
整个地区全是崇山峻岭。这些高山揭示了为什么这里的国家仍然在照老样子发展,为什么直到今天仍未被白人真正征服。此地危机四伏,险峻莫测,遍地沟壑纵横,到处可设埋伏,抢劫团伙袭击完目标之后,便逃得无影无踪,让他们的受害者们一筹莫展。
相对来说,飞机和远程大炮在这里没什么用处。就在不久前,西班牙人还曾多次惨败在里夫人(指住在北非里夫山地区的柏柏尔人——译者注)手中。我们美国人的祖先就聪明多了,他们每年向统治这里沿海地区的苏丹们进贡,而不会拿自己的海军和名誉去冒险远征那些不许白人涉足的港口,他们在阿尔及尔和突尼斯设有特别领事,其任务就是安排他们那些被俘属下的赎金问题。另外,他们还资助一些宗教组织,目的是为了设法营救那些不幸落入摩尔人手中的水手。
从政治角度来看,非洲大陆的西北角目前可分为独立的四个部分,但四个部分全都听命于巴黎。渗透和占领的进程始于1830年,一次无关痛痒的冲突是战事爆发的直接导火索,而真正的原因是海盗,他们是西北地中海地区长久以来的害群之马。
在维也纳会议上,欧洲列强一致决定“必须采取行动”,来消灭地中海地区的海盗行为,但应该由哪个国家来完成使命呢?这就难决定了。因为,成功者就会为自己额外留一些疆土,而这样一来,对其他国家就不公平了——这是所有外交谈判过程中上都会发生的事。
就在这时,有两个阿尔及利亚犹太人(许多个世纪以来,北非的所有事务都掌握在犹太人手中)向当届法国政府提出粮食索赔,这些粮食是拿破仑时代以前他们发给法国政府的。这是旧世界和新世界的档案馆中都有材料记载的索赔中的一个案例。在过去的两个世纪以来,许多不和也都源于此。如果国家也可以像个人那样付清自己的账单,我想我们所有人就会幸福安全多了。
在关于那笔粮食欠款的谈判过程中,阿尔及尔代(671—1830年阿尔及尔、旧时突尼斯和的黎波里统治者的头衔——译者注)某一天突然发怒,派人袭击了法国领事馆。结果是法国封锁了阿尔及尔,并向阿尔及尔开火(此事或许是事故,但一旦军舰介入,这种行动就在所难免)。法国远征队横渡地中海,于1830年7月5日攻入阿尔及尔,阿尔及尔代成为阶下囚,后遭流放,战火越烧越浓烈。
阿尔及尔的山民们拥立了一个领袖阿卜杜卡迪尔,他是个虔诚的穆斯林教徒,极富智慧和勇气。他带领阿尔及尔人民坚定不移地反抗侵略者达15年之久,直到1847年才被迫投降。他投降前,法国人曾向他许诺,如果放下武器,就可以留在祖国,但侵略者没有遵守诺言,将他押到法国,不过拿破仑三世放了他,条件是不得再干涉其祖国的和平。阿卜杜卡迪尔后来隐居在大马士革,将他的余生献给了哲学研究,做了许多善事。1883年他在大马士革去世。
早在阿卜杜卡迪尔去世之前很久,阿尔及利亚的最后一次起义就被扑灭了。如今,阿尔及利亚只是法国的一个省。它的人民有权推选他们自己的代表,在巴黎的议会中维护他们的利益。阿尔及利亚的年轻人可以“光荣地”参加法国军队,但不是想去就能去的。不过,从经济角度来看,法国的确做了大量有益于改善其新成员生活条件的工作。
阿特拉斯山脉与海洋之间有一块平原,名叫特尔,盛产粮食。闪特高原因散布着许多小盐湖而闻名,是片牧业区,山坡地带越来越多地用来发展葡萄园、酿酒业,同时修建了大型水利灌溉工程,使热带水果的种植成为可能,从而可以满足欧洲市场的需求。在这里,人们还探明了铜矿和铁矿的储量,并且有铁路与地中海的三个主要港口阿尔及尔、奥兰和比塞大相连。
阿尔及利亚东部是突尼斯,它名义上是个独立国家,有自己的国王,但实际上,自1881年起,它其实已成为法国的保护国。因为法国没有过剩的人口,所以这里大多数移民都是意大利人。他们来到这里与犹太人进行激烈的竞争。几个世纪前犹太人迁到突尼斯的时候,突尼斯还是土耳其的领地。犹太人在这里要比在基督徒统治的国家有更多的生存机会。
紧靠首都突尼斯的斯法克斯市就是全国最重要的城市了。2000多年前,突尼斯要比现在重要得多,当时它是迦太基的一部分,这个曾经可容纳220艘船只的港口至今依稀可辨,但留下的遗迹却很少,因为当罗马人真的想干什么的话,他们会干得很彻底。他们对迦太基的仇恨(出于恐惧和嫉妒)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当他们在公元前146年终于占领了这个城市之后,没有留下一所完整的房屋。他们把整个城市夷为平地,被烧成灰烬的废墟静静地躺在如今距地下16英尺的地方。谁能想到,这片废墟曾是一个拥有百万居民的城市?
非洲的西北角是苏丹统治的摩洛哥公国。现在该国仍有苏丹,但自1912年以来,他只是法国操纵的傀儡。这个苏丹无足轻重。居住在小阿特拉斯山的山民们,牢牢地固守着他们的家园,也懒得去操心他们的国王。这位陛下为了保障安全不断地在两个城市之间跑来跑去,一会儿跑到南面的首都摩洛哥,一会儿跑到北面的城市非斯。
你可以讲出反对法国在非洲这几个地区统治的许多理由,然而当说到公路的安全问题,他们却创造了奇迹。他们把政治中心迁到坐落在大西洋沿岸的城市拉巴特,这样在必要的时候,法国海军可以助一臂之力。拉巴特位于大西洋另一港口阿加迪尔以北数百英里处,在1914年的世界大战爆发前4年,阿加迪尔出人意料地成了举世瞩目的地方。当时,德国人向此地派遣了一艘炮舰以暗示法国不要把摩洛哥变成第二个阿尔及尔。这一事件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那场灾难性战争的最终爆发。
直布罗陀正对面摩洛哥的那个小角落是西班牙的殖民地。它是法国占据摩洛哥后送给西班牙的一件和解礼物,在若干年前,休达和梅利利亚这两座城市曾一度成为关注的焦点,据报道,士气低落的西班牙军队多次败在被称为里夫-卡比尔人的当地人手下。
丹吉尔市位于里夫山脉以西,是座国际性城市。18世纪和19世纪,驻摩洛哥的欧洲各国使节们常住在这里,因为苏丹不希望各国大使住在他自己的宫廷附近,于是就为他们选定了丹吉尔作为驻地。
沙漠
这片多山的三角地带的前景不会再是一团迷雾了。未来50年内,整个三角地带将全部属于法国,包括我们就要谈到的非洲第二个部分——那片广阔的棕色沙漠,阿拉伯称之为埃兹-撒哈拉,也就是我们现代地图上的撒哈拉沙漠。
撒哈拉面积几乎和欧洲大陆一样大,位于大西洋和红海之间,其延伸部分越过红海,落户在阿拉伯半岛。在北部,除了有摩洛哥、阿尔及尔和突尼斯这一块三角地带外,还有地中海为其北界,南至苏丹。撒哈拉虽是高原地形,但不是非常高,最高海拔只有1200英尺,古老山脉被风雨剥蚀后的遗迹随处可见。撒哈拉沙漠有相当多的绿洲,寥寥无几的阿拉伯人就靠着这些绿洲的地下水勉强维持生活。撒哈拉的人口密度为每平方英里0.04人,这就意味着撒哈拉确实是荒无人烟。在撒哈拉沙漠中的游牧部落中,最广为人知的要数图阿雷格人(西撒哈拉和中撒哈拉的柏柏尔族人),他们是非常出色的战士。另外,住在撒哈拉的还有闪米特人(或阿拉伯人)、含米特人(或埃及人),以及苏丹黑人的混血民族。
法军中的外籍兵团负责观光旅游者的安全,他们做得非常出色。这些法国外籍兵团的士兵(他们从未获得许可踏上法国土地)或许有时候有些粗鲁,但他们碰到的难题也很棘手。和欧洲一般大的地区的治安,仅靠少数几个人来维持不同,这是很难做到的事。因此,很少有人愿意应征担当此任。
古老的沙漠商队渐渐被淘汰了,马达驱动的汽车取代了气味难闻的骆驼。对于漫长的旅途来说,汽车不仅运输成本低得多,而且又非常安全可靠。昔日成千上万只骆驼聚集在廷巴克图,为住在撒哈拉西部的人们运送食盐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沙漠中的绿洲
1911年以前,撒哈拉大沙漠邻接地中海一带,一直由本地的一位帕夏(旧时奥斯曼帝国和北非高级文武官员的称号——译者注)统治,最高统治者是土耳其的苏丹。就在这一年,法国一方面想将摩洛哥据为己有,另一方面又极力避免与德国发生冲突。当意大利得知这一消息时,猛然想起利比亚(的黎波里的拉丁名字)曾一度是一个非常繁荣的罗马殖民地,于是机不可失,他们也渡过地中海,占领了这块40万平方英里的非洲土地,在此插上了意大利的国旗。然后,他们又彬彬有礼地问全世界该怎么处理这个局面。没有哪个国家对的黎波里(这片沙漠既没有铁也没有石油)特别感兴趣,所以就听任这些恺撒的后裔们顺理成章地占有这块新殖民地。现在,他们正忙着修筑公路,并准备在此地种植棉花,为伦巴第的纺织工厂提供原料。
意大利的这块殖民试验田的东面是埃及。埃及的繁荣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其地理位置。埃及就像一个孤立的岛屿,西部有利比亚沙漠隔断、南部的努比亚沙漠是它的天然屏障,红海和地中海是它北部和东部的自然屏障。历史上的古埃及是法老的领地。所谓一个古代艺术、知识及科学的巨大宝库,其实只是一块沿着河流两岸展开的非常狭长的土地,这条河流和我们美国的密西西比河一样长。如果不包括沙漠地带,真正的埃及面积比荷兰还小。荷兰只能供养700万人口,而肥沃的尼罗河流域却能使两倍于此的人口丰衣足食。等英国人建造的大型灌溉工程竣工后,尼罗河流域将可以供养更多的人口。但是,这里的农民(几乎无一例外都是穆斯林)只能死守着农业,因为埃及既缺乏煤又没有水力资源,发展工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自公元8世纪以来,伟大的穆罕默德西征之后,埃及就一直是土耳其的属地,它由土耳其驻埃及总督和埃及自己的国王共同管理。1882年,英国借口埃及财政情况糟糕透顶,强大的欧洲国家有权干涉,攻占了埃及。世界大战(指第一次世界大战——译者注)后,“埃及是埃及人的埃及”的呼声越来越强烈,英国人不得不宣布放弃在埃及的管辖权。埃及再次获得了独立,有权同其他国家签订除商业条约外的各种条约,如果要缔结商业条约,则必须首先提交英国讨论。英国军队撤出了除塞得港以外的所有埃及城市,但保留其在亚历山大港的海军基地。这是因为自从尼罗河三角洲上的达米埃塔和罗塞塔丧失了重要性以后,亚历山大就成为地中海上的重要商业港口。
这是一个既慷慨又万无一失的协议。因为,与此同时英国已占领了苏丹东部,而尼罗河恰恰流过这里。通过控制这条1200万身材矮小、棕色皮肤的埃及人赖以生存的河流,英国人确信,他们的要求完全可以让遥远的开罗或多或少地领会。
尼罗河
无论什么人,只要真正熟悉近东的政治环境,就不会对英国竭力想控制这个地区的企图有什么微词。苏伊士运河是通往印度的捷径,它完全从埃及领土上流过,如果听任其他国家控制了这条商业动脉,对英国来说,无异于自绝生路。
当然,这条运河并不是英国开凿的,实际上,英国政府曾尽最大努力阻止雷赛布(法国外交官、工程师——译者注)开挖这条运河。他们的理由有二。其一,他们对于拿破仑三世再三强调的声明一点儿也不相信。拿破仑宣称,这条由法国出资、法国工程师开凿的运河完全是商业投机行为。维多利亚女王也许很喜爱她住在杜伊勒里宫的这位兄弟(当她心爱的臣民们为了面包濒于暴乱的边缘时,此人曾担当过伦敦的特别警官),但一般的英国老百姓都不愿意听到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会让他们想起半个世纪前的那场噩梦。其二,英国担心,这条通往印度、中国和日本的捷径一旦开通,就会严重影响她自己在好望角城的繁荣。
然而,运河还是建成了。威尔第写成了宏伟的歌剧《阿依达》,来庆祝这一盛事。埃及国王尽其所有为全部外国来访者免费提供食宿和《阿依达》的门票。这些来宾们从塞得港前往苏伊士(该运河在红海上的终点)去野餐时,挤满了至少69艘船。
尼罗河三角洲
英国于是很快改变了策略。当时的本杰明·狄斯累利首相是个极富商业头脑的人,他设法控制了苏伊士运河曾掌握在埃及总督那里的大部分股份。而且,因为拿破仑已没什么地位,这条路线又被证明是亚欧贸易的黄金干线,年收入将近4000万美元(仅在1930年,苏伊士运河吞吐量就高达2800万吨,几乎是美国的苏圣玛丽运河自开通以来总吞吐量的三分之一),英国政府也就毫无怨言了。
苏伊士运河
顺便说一下,埃及的文物古迹随处可见。金字塔坐落在开罗附近,这块地方过去曾是古埃及都城孟菲斯的所在地。上埃及的古都底比斯,坐落在距孟菲斯几百英里的尼罗河上游。不幸的是,阿斯旺水坝把菲莱岛(位于尼罗河上游的古代宗教圣地——译者注)变成了许多小岛。在尼罗河涨水的季节,这些小岛四面全部被尼罗河浑浊的河水环绕,因此它们注定会被彻底毁掉。死于公元前14世纪的埃及法老图坦卡蒙的陵墓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像在这里发现的许多其他法老的陵墓一样,他们生前的用品和财产以及他们本人的木乃伊如今都汇集在开罗的博物馆里,开罗博物馆正在迅速变成一座陵墓,同时也正在成为世界上最迷人的古迹收藏地。
非洲的第三部分是苏丹,其地理环境与非洲其他部分截然不同。苏丹几乎与撒哈拉大沙漠的南部平行,但它没有继续向东延伸很远,埃塞俄比亚高原挡住了它的去路,把它与红海隔开。
如今,非洲就像盛大国际桥牌比赛中的赌注,当一个国家亮出“三张黑桃”,另一个国家立马会以“四张方块”回击。19世纪初,英国从荷兰人手中夺走了好望角。此地最早的殖民者——固执的荷兰人不喜欢英国人的统治,于是把他们的家当收拾到大篷车里,套上牲口,集体向北方迁移。英国人于是照搬了俄国人16世纪征服西伯利亚时的老办法——一旦有足够的流浪者在西伯利亚的一个新地区安顿下来,沙皇的军队就尾随而至,通知这些居民:既然他们原本是俄国的臣民,那么他们刚刚占据的土地也就是俄国财产,莫斯科政府会通知他们,收税官什么时候到来。
英国人一直尾随着那些向北前进的布尔人(非洲南部荷兰移民后裔——译者注),并试图兼并他们的领土,结果导致很多不愉快的争端。长期在户外活动的布尔人的射击技术远比那些伦敦士兵好。在1881年的马杰巴战役后(格莱斯顿在这件事上非常公平,他就此发表了关于忍耐的一段讲话,其中一句话值得所有政治家们抄录:“我们昨晚打了败仗,我们的骄傲受到了伤害,但我们没有理由再为荣誉付出更多的鲜血。”),布尔人得到了暂时的喘息机会,重新获得了独立。
然而,整个世界都知道这场大英帝国和一小撮农民之间的战争会有何结果。英国的地产公司从土著首领那里买下了大片的土地,逐渐向北部蚕食。与此同时,为了控制全埃及的局势,英军也正沿尼罗河两岸缓慢而稳步地向南挺进,一个著名的英国探险队正在开发非洲中部地区,并取得了辉煌战果,显然英国人是想修建一条穿过非洲中心地带的隧道。同时,他们已开始在开罗和好望角建立地面指挥所,这两端迟早会在尼罗河和刚果河发源的大湖区汇合。到那时,英国人的火车就可以从亚历山大一直开到桌湾(因桌山而得名,该山形状奇特,是个台状山,形成了开普敦的天然背景),而不必中途换车。
显然,法国人则想沿东西线大展宏图,而英国人则想沿南北线有所举措。这里的东西线是指从大西洋到红海,即从塞内加尔的达喀尔到法属索马里的吉布提。吉布提是整个阿比西尼亚的出海口,而且有铁路与阿比西尼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相通。如此巨大的工程当然要花费很多工夫,但并非我们所想的那么夸张。我们看着地图,可能会觉得工程中会有许多难以想象的艰难险阻需要克服。比如,尼日利亚北部的乍得湖的工程就很棘手,从此向东就是工程中最艰难部分的开始,因为苏丹东部(如今是盎格鲁-埃及的苏丹)和撒哈拉沙漠一样贫瘠荒凉。
非洲
然而,如果一个雄心勃勃的现代强国手中掌握着资本,特别是当它发现了能让资本翻倍的机会时,那么它就会毫不犹豫地炸毁其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就像一辆军用坦克轧过一群鹅一样残忍。法兰西第三帝国有足够的精力,它一直想挽回第二帝国失去的特权。此外,法国农民收藏了很久的雪茄和饲养的牲畜又为它提供了必要的资本。东西干线与南北干线的激烈竞争正式开始了。为了塞内加尔河和冈比亚河之间土地的所有权,自17世纪初以来,法国就一直在和英国、荷兰争战不休。如今,法国把这一地区作为政治斗争的阀门,用来开启整个苏丹一望无际的土地。
法军为了把西部苏丹大部分地区划入其非洲殖民帝国,采取了各种各样的手段,包括外交伎俩、商业手段以及哄骗和谎言,在此我无法一一详述。直到现在,他们仍然继续假惺惺地自称不过是许多保护国和托管地的临时管理者而已,不过谁都明白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垄断了纽约牛奶生意的黑社会可能还会把他们那些杀手团伙称作“牛奶商保护协会”,而欧洲各国也很快从美国那些卑贱的拦路抢劫者那里学会了不少伎俩。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区别。
从地理上看,法国作了一个明智的选择。苏丹的大部分地区都很富庶,当然这也说明了这样一个事实:在非洲所有的黑人部族中,苏丹的土著人是最聪明、最勤奋的一支。苏丹的部分土壤是像中国北部那样的黄土。不过,它又像塞内加尔一样,没有被山脉与海洋隔开,所以内地有充足的降雨量,人们可以饲养牲畜,种植玉米和小米。顺便插一句,非洲的黑人不吃大米,而是吃玉米。那里的玉米和美国的玉米糊有点儿相似,不过做法没那么精细而已。他们还是非常杰出的艺术家,他们那些雕刻和陶器令人赞叹不已,在美国的博物馆里展出时,从来都是人们注意的焦点。就像我们美国那些未来主义画派的画家最近的杰作一样。
但是,在白人看来,苏丹人有一点对白人很不利——他们是穆罕默德忠实的追随者,穆罕默德的传人侵入北非,使整个北非变成了一个伊斯兰世界。在苏丹,弗拉人或费拉台人(黑种人和柏柏尔人的混血种)散布在塞内加尔河南部和东部各地,他们是当地的统治者,在很长时间内一直是法国当局的心腹大患。不过,铁路、公路、飞机、坦克和履带拖拉机毕竟比宗教的经文有力得多。费拉台人逐渐学会了开汽车。浪漫情怀很快就被汽油泵取而代之了。
法国人、英国人和德国人在苏丹定居前,这块土地大部分属于那些土著首领。这些人相互捕捉彼此的人口,然后把他们当奴隶卖了,并以此赚钱致富。他们中的一些统治者声名狼藉,被归入旧时代最典型最残暴的恶霸之列。
苏丹南部大部分地区被几内亚湾沿岸的高大山地与海洋分隔开来。这样一来,诸如尼日尔河这类河流对内陆的发展根本起不到什么重要作用。原因就在于,像刚果河一样,为尼日尔河避开这些高地,不得不绕很大一个圈子,而且在到达海边前,还必须在这片高地上冲开河道,结果在海洋附近形成了很多大瀑布急流。非洲大河的上游通常可以航行,但是却无人居住。
其实尼日尔河不像一条规则的河流,而更像是一串狭长的湖泊和小池塘,正如芒戈·帕克在1805年发现它的样子(在孩提时代,芒戈·帕克就开始梦想探索河流的奥秘)。在没有水路的情况下,北非人开辟了陆上贸易路线,他们取得成功要归功于这条河,这也是尼日尔河上游左岸的廷巴克图能成为十分重要的商贸中心的原因,四面八方的商人们都云集于此。
廷巴克图的广泛欢迎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它这个奇妙的地名,这个地名听上去就像颇有几分神秘的非洲巫师的咒语。1353年,被誉为阿拉伯世界的马可·波罗的伊本·白图泰(穆斯林旅行家——译者注)就曾造访过该地。20年后,该地作为重要的黄金和食盐的交易市场首次出现在西班牙的地图上,这两样商品在中世纪几乎等值。1826年,当戈登·莱思少校从的黎波里出发,穿过撒哈拉沙漠到达此地时,它已是一片遭受过图阿里哥人和费拉台洗劫者的反复袭击和摧毁的废墟。莱思少校在去海边的途中被塞内冈比亚的费拉台人杀害,从此以后,廷巴克图已不再像麦加、卡瓦或西藏那么神秘,而成了法军在苏丹西部军事行动的一个一般性“目标”。
1893年,廷巴克图被一支法国“部队”占领了。所谓的法国“部队”由一面法国海军军旗和6个白人组成,另有12个塞内加尔人随从。沙漠部落的抵抗未被瓦解,不久之后,他们便杀掉了大多数白人侵略者。一支200人组成的救援部队来为那支海军先遣队报仇,但也差点儿被全歼了。
当然,这仅仅是法国完全吞并苏丹前的一件事。苏丹中部的乍得湖周围地区也是一样的情况。这一地区更容易进入,因为贝努埃河只是尼日尔河的一条支流,流向是从东向西,比尼日尔河更适于航行。
刚果河与尼日尔河
乍得湖海拔约700英尺,湖水不深,很少超过20英尺,与大多数其他内海不同,它的湖水是淡水而非咸水。湖面随雨季而变化,但总体来说是逐渐变小,到下个世纪可能只剩下一个沼泽。一条内陆河注入乍得湖里。这条河名叫沙里河,它从距海洋1000英里处发源,又在离海1000英里处流到尽头,它的长度同莱茵河一样长。要想对非洲中部地区的大小比例有一个更清楚的认识,我想上述概念是更为合适的。
乍得湖东面多山的瓦代地区正好介于尼罗河、刚果河和尼日尔河之间。这一地区政治上从属于法国,是法属刚果的一块行政区。法国的势力范围也以此为终点,因为该地区以东就是英属埃及苏丹,在古代被称作白尼罗国。
当英国人已着手勘测从好望角到开罗的道路,并正在犹豫是占领这块极具价值的战略地区,还是将其拱手让给其他国家时,苏丹东部还是一片平坦、开阔和奇异的沙漠。尼罗河不适于航行,沿河两岸也没有道路可通。这里居民的贫困和不幸令人难以置信,他们听任来自沙漠地区的坏人们摆布。从地理上看,这里没有丝毫价值,但政治上的潜在价值巨大。1874年,埃及总督将这一大片上万平方英里“名义上的埃及疆土”的行政权,委托给戈登托管,戈登我们在前面“中国”的章节提到过。戈登在苏丹待了6年,在一位机智的意大利助手罗莫洛·杰西(意大利军人和探险家——译者注)的帮助下,他完成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粉碎了最后一个贩奴团伙,枪毙了那些团伙的头目,使1万多名男女获得解放,并让他们返回家园。
在这个令人望而生畏的清教徒离开苏丹不久,苏丹古老的残暴统治和压迫又死灰复燃了,结果爆发了一场争取完全独立的运动,口号是“苏丹是苏丹人的苏丹,我们需要奴隶买卖”。起义的首领是穆罕默德·艾哈迈德,他自称为马赫迪,意思是“救世主”,能够正确引导真正的穆斯林信仰的道路。1883年,马赫迪征服了科尔多凡的奥贝德(此地现有铁路与开罗相连)。此后,他又在同一年消灭了由英国殖民地军官希克斯帕夏率领的一支1万人的埃及军队。希克斯本人是一名英国上校,在埃及总督的部队中服役。由于英国已于1882年宣布对埃及实行保护制度,因此马赫迪不得不面对一个更加危险的敌人了。
英国对殖民地统治很有经验,但也深知困难重重,不愿贸然做任何莽撞的冒险。这时,它劝告埃及政府暂时从苏丹撤出部队。戈登将军再度被派往喀土穆,组织埃及守军的撤退事宜。他刚到达喀土穆,马赫迪便挥师北上,把戈登及其手下困在了喀土穆。戈登发电紧急求援,格拉德斯通立即派出一支增援的远征军,但为时已晚,当这支援军离喀土穆尚有几天行程的时候,这座城市已被马赫迪的部队攻占,戈登被杀。这件事发生在1885年。同年6月,马赫迪去世。他的继任者成为苏丹的统治者。后来,1898年,基奇纳率领的英埃联军将他们逐出沙漠,收复了苏丹全境,重新控制了向南远至位于赤道的乌干达的整个地区。
为了改善当地土著人的生活条件,英国人做了大量的工作,如修建公路、铁路,提供安全保障,消灭了各种疾病。通常,白人为黑人做这些事,如果他是个十足的傻瓜,他就指望黑人对他表示感谢。可是黑人的回报是,只要有机会便从背后朝白人开枪。对此,只要白人有过200年的殖民经验,就会明白这一点。
由亚历山大和开罗向南的铁路,如今又向西延伸至奥贝德,向东延伸至红海的苏丹港,将来如果苏伊士运河突然被某个敌国摧毁,英国还可以用这条由东向西穿过埃及的河谷地带并横跨努比亚沙漠的铁路来运送部队。
现在,我们再回到几年前,看看马赫迪发动的起义,这场起义对非洲的发展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但这与马赫迪本人及其要成为自己祖国的主人的野心勃勃却无半点儿联系。
马赫迪起义开始时,深入到南方的埃及军队被迫在中非地区寻找一处安身之地。那一地区当时还无人知晓。1858年,英国探险家斯皮克在穿越这一地区时,发现了尼罗河的母亲湖——维多利亚湖,但阿尔伯特湖与维多利亚湖之间的大部分地区,仍是一片未知的土地。这支埃及部队由爱德华·施尼策尔博士(一位德国物理学家,以其土耳其头衔埃明帕夏著称)率领。喀土穆沦陷后,这支部队便失踪了,整个世界都十分好奇地想知道他的下落。
非洲
寻找这位博士的任务交给了一位名叫斯坦利的美国新闻记者,他的原名叫罗兰斯。当他初到美国时,还是个刚从英国救贫院里跑出来的穷小子,在美国得到了一位奥尔良商人的好心照顾,为了纪念那位恩人,他就改姓那位商人的姓斯坦利。作为一名非洲探险家,斯坦利在1871年的一次寻找利文斯通博士的航行就已经成名。从那时起,英国就已认识到染指非洲事务的重要性,因此《每日电讯报》和《纽约先驱报》共同资助了那次航行的费用。由东向西历时3年的探险,证实了被利文斯通怀疑是刚果河一部分的卢瓦拉巴河,实际上是刚果河的源头。探险还发现,刚果河曲折入海所横贯的地区,面积是多么辽阔。除此之外,这次探险还带回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土著部落的故事,这些事情人们以前闻所未闻。
斯坦利的第二次航行使全世界把注意力转到刚果潜在的商业价值上,也正是这次航行,为比利时的利奥波德建立他的刚果自由邦提供了可能。
当埃明帕夏的命运成了世界普遍关注的话题时,寻找他的最佳人选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斯坦利的头上。他从1887年开始察访,第二年,他在紧靠阿尔伯特湖北边的瓦德拉找到了埃明。埃明好像正在用一种可怕的力量对付当地的土著居民。斯坦利试图说服埃明为比利时国王效力,这可能意味着非洲大湖地区也会被并入刚果殖民地的版图,但埃明似乎已另有自己的打算。他一到桑给巴尔(其实他并不急于被“救”出来),就与德国当局联系,最终德国当局决定送他回去,并给他提供充足的人力和资金,以便让他在维多利亚、阿尔伯特和坦噶尼喀三个大湖之间的高原上建立德国的保护地。早在1885年,德属东非公司便在桑给巴尔海岸地区获得巨额利润。如果再加上那一片大湖地区,德国就能让英国的计划成为泡影。英国的计划是,建立一块从埃及到好望角的英国海外领地,从而把非洲分成两半,可是1892年,埃明在刚果河上的斯坦利瀑布附近被阿拉伯奴隶贩子暗杀。这个严厉的德国人年轻时曾理所当然地吊死了那帮人的同行们,遂遭到他们的报复。埃明在坦噶尼喀湖高原上建立新德国的梦想因此随风而去了。然而,当年为寻找他的下落而进行的探险,却使中非的大部分地区被我们探明,并得以标注在现今的地图上,这就把我们引入非洲的第五个自然部分——东部的高山地区。
东部的高山地区包括从北部的阿比西尼亚(今埃塞俄比亚)和南部的赞比西河之间的全部土地,赞比西河以南就是南部非洲了。该地区的北部主要是含米特人,如阿比西尼亚人和索马里人,他们虽然头发卷曲,却不是黑人。南部区的居民主要是黑种人和大量的欧洲人。
阿比西尼亚人是十分古老的基督徒,早在公元4世纪就皈依了基督教,而中欧的第一个基督教组织是在公元前8世纪才出现的。然而,阿比西尼亚基督徒的情感并未阻止他们对邻族不断发动战争。公元525年,他们甚至穿越红海,征服了阿拉伯半岛南部,当时属罗马帝国治下的阿拉伯半岛费利克斯(本地人称作阿拉比亚沙漠)。正是这次远征使年轻的穆罕默德意识到,必须把自己的祖国建成一个强大、统一的阿拉伯国家,并由此开始了他作为宗教创始人和世界性帝国缔造者的生涯。
穆罕默德的追随者首先采取的行动,就是将埃塞俄比亚人逐出红海沿岸城市,并切断他们与锡兰(今斯里兰卡)、印度和君士坦丁堡的商业往来。此后,埃塞俄比亚就像日本一样不再关心外界事务,直到19世纪中叶。当时,欧洲列强开始觊觎索马里半岛方向,这并不是因为索马里半岛本身有多大潜在价值,而是因为它地处红海,很快就成为苏伊士运河的延伸。法国人捷足先登,占领了吉布提港。英国人发动了对阿比西尼亚的讨伐战争,战争期间,阿比西尼亚那位了不起的国王西奥多宁可自杀也不愿作敌人的俘虏。之后英国占领了英属索马里。此地隔海与亚丁相望,因此海湾被命名为亚丁湾。意大利人坚持要将这块海滨地区用作远征阿比西尼亚的供应基地,所以就在法国和英国属地的北边获得了一块地盘。
这次策划已久的远征发生在1896年,结果意大利人损失了4500名白人和2000名土著部队,还有略少于上述数目的俘虏。此后,意大利人再也没有干扰他们的阿比西尼亚邻居。他们又在英国殖民地南部的索马里占据了另一块土地。
当然,最终阿比西尼亚将走上乌干达和桑给巴尔的老路。不过,在阿比西尼亚从吉布提到亚的斯亚贝巴只有一条铁路,解决不了交通上的难题;另外,整个阿比西尼亚高原的地势起伏不平,又使其成了天然的堡垒,而且白人也意识到黑人随时会进行反击,所有这些因素使他们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中挣扎,但这个古老的王国至今还未像其他地方那样遭到吞并。
乞力马扎罗山
阿比西尼亚南部和刚果河东部之间有3个非洲大湖。其中,马拉维湖是赞比亚河支流的发源地,维多利亚湖是尼罗河的源头,坦噶尼喀湖则与刚果河相连,由此可见,该地区肯定是非洲最高处。最近50年的考察也完全证实了这一点。维多利亚湖东南部的乞力马扎罗山海拔高19321英尺、肯尼亚山为17000英尺、鲁文佐里山16800英尺(这座山是斯坦利在20世纪重新发现的,首次发现时曾命名为托勒密之月山)、埃尔根山14000英尺。
过去,这一带是火山区,不过非洲的火山已有很多世纪不曾喷发过了。从政治上看,整个地区又被划分为许多个小部分,但都在英国的统治之下。
乌干达是个产棉国,1899年沦为英国的保护国。
现在的肯尼亚殖民地,过去曾是英属东非公司领地,1920年被纳入大英帝国。同时,从前的德属东非殖民地于1918年成为英国的托管地,如今属坦噶尼喀地区。
赞比亚瀑布
桑给巴尔是最重要的沿海城市,也是这个从事过奴隶贸易的古老苏丹国的首都,1890年沦为英国的保护国。对印度洋各地的阿拉伯商人来说,这个城市是个重要的活动中心。斯瓦希里语(东非流行的一种语言)的传播很可能是他们造成的,那是一种在桑给巴尔通行的南腔北调的混合语,如今整个非洲东海岸都说这种语言,就像马来语已是荷属东印度公司诸岛的“法定语言”一样。如今,任何想在印度洋3000英里海岸沿岸及其数百万平方英里的腹地做生意的人,哪怕他只懂一点点斯瓦希里语,那就是他最有价值的资本。
这样,有关北部非洲的介绍就大体结束了。除了那块位于大西洋和苏丹山区、喀麦隆山间之间的狭窄的沿海地区,近400年来,这块狭长的土地一直被称作上几内亚和下几内亚。在谈论奴隶制时,我曾提到过这里。就是在此地,“黑象牙”在准备装船运往世界其他地方之前被集中起来。这一地区现在分属好几个国家,它们都看到了此地工业产品日益增长的价值,特别是棕榈产品。
塞拉利昂是古老的英国垦殖地,和它西边的利比里亚一样,居民中很多是从前的奴隶。许多善良的人慷慨解囊,好让黑人重返其祖辈的故乡,但他们得到的除了失望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象牙海岸(科特迪瓦的旧称——译者注)属法国。英国版图上的阿克拉以黄金海岸著称,只有一个港口,不过在西部的科腊迪正在建造一座新港。两个港口之间有铁路相通。尼日利亚也属英国,首都拉各斯。达荷美曾是个独立的土著民族国家,1893年后被法国人吞并。
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喀麦隆属德国,现在成了法国的保护国。多哥也一直是法国的保护国,现由英法两国将其作为托管地瓜分。其余的还有法属刚果,这样一来,世界的这一部分整个成了法国的赤道大帝国,很少还有其他外国的地盘。
为了缩短从巴塔维亚到阿姆斯特丹的航程,荷属东印度公司开辟了一条自己的陆上通道,途经波斯、叙利亚和亚历山大。可是,每当美索不达米亚的邮车和商队之间争执不休,就会使承运的货物延误,这种状况令商人们只得继续通过绕行好望角的海路运送货物。
为了确保对印度产品货流的稳定,荷兰占领了几内亚海岸的不少码头,用来贩运奴隶。荷兰还抢占了圣赫勒拿岛,并加强了好望角的防卫力量。
像所有精明的商人一样,荷兰人喜欢用立字据的方式购买东西。1671年,他们用这种方式从霍屯督人那里买下了开普敦要塞周围的土地。这就意味着霍屯督人走上了绝路,因为他们一旦失去土地,就得向北迁入奥兰治河及瓦尔河地区,而那里的统治者正是他们的世仇布须曼人。似乎是上苍的惩罚,曾残忍地对待过霍屯督人和布须曼人的荷兰农民,后来也遭受了相同的命运。1806年,开普敦被英国人占领,随后布尔人迁往北方。他们曾多次故伎重演,直到1902年,德兰士瓦和奥兰治自治邦这两个布尔人的独立共和国最终被英国人吞并。
整个三角形地区最重要的港口是开普敦,但在丰富的金矿和其他矿藏方面,沿海都无法与内地相比。这片内陆是一片高原,点缀着一些被称作“丘陵”的小山。高原的西面与大西洋相望,中间隔着一片台地。东面与印度洋之间,隔着马托波山和德拉肯斯山脉等其他山脉。
这些山脉没有冰川,所以整个地区河水补给都要靠降雨。结果是,这些河流冬季和雨季汹涌湍急,夏季则干涸见底。在入海之前,高山挡住了这些河流流向海洋(纳塔尔的河流则例外,因而纳塔尔是目前组成南非联邦的不同国家中最富裕的一个),所以不可能成为通向内陆的贸易路线。
为使内陆腹地通向海洋,已修建了很多铁路。第一次世界大战前,最重要的一条铁路是从比勒陀利亚到葡属东非迪拉果阿湾的洛伦科马魁斯之间。大战后,又修通了前德属西南非洲的斯瓦科普蒙得和卢得立次的道路。德属西南非洲如今是南非联邦的托管地,现有铁路向北到达坦噶尼喀湖,然后乘船渡过该湖,再坐另一趟从这里出发的火车前往桑给巴尔。这一地区和中非现在正在开展一场名副其实的修建铁路的竞赛。
去往北方的旅行者需要一天的时间才能穿越卡拉哈里沙漠,这段旅途特别辛苦。等过了沙漠,又得穿越罗德西亚的丘陵地区。罗德西亚因塞西尔·罗兹的名字而得名,塞西尔·罗兹是历史悠久的英国南非特许公司的创始人,也是英国治下的统一南非的最早指挥者之一。如今,这个梦想已部分实现。不同的特许公司、前布尔人共和国以及卡菲尔人和祖鲁人的国家,现在都被纳入了1910年成立的南非联邦。农村地区的布尔人的势力似乎渐渐超过了主要居住在城市地区的英国人的势力,他们之间进行着激烈的斗争,这场斗争将决定这两个竞争对手中谁将成为统治力量。后来出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联邦议会设在开普敦,而政府所在地则设在前德兰士瓦共和国的首都比勒陀利亚。
安哥拉和莫桑比克分别从西边和东边将南非联邦与大西洋和印度洋隔开,安哥拉和莫桑比克是古葡萄牙帝国的残余,它们的面积之大在葡萄牙现存的殖民地中是少见的。可是,它们却没有被很好地治理,迟早会被更强大的邻国吞并。由于粮食价格低于从前,而畜牧业几乎完全停顿了,南非已不再开垦新的农田和牧场。如果时局恢复常态,这两个葡萄牙的殖民地将被轻而易举地兼并。现在,南非正在形成一个既非荷兰人也非英国人的新的种族,他们是纯粹的南非人。它的土地肥沃,铜矿、煤矿、铁矿等资源十分丰富,很可能像美国那样发展,只是规模不大。
莫桑比克海峡的另一边的马达加斯加岛,面积23万平方英里,比它的宗主国法国还要大。人口约400多万,岛上山川连绵,东部面对盛行风。该岛盛产原木,这些原木从塔马塔夫港出口。其他的出口产品是皮革、橡胶和硬树脂。该地有铁路与首都塔那那利佛相连。
马达加斯加的居民不像黑人,而更像是马来人。由此看来,马达加斯加在很早的地质时期就和非洲大陆分开了,因为在该岛上很难发现非洲的动物。
马达加斯加以东有两座小岛——毛里求斯和留尼汪,在前往印度的商路必须绕道好望角的时期,它们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毛里求斯曾是荷属东印度公司的蔬菜、淡水供应站,现属英国。留尼汪归法国人所有。
还有一些其他岛屿,在地理上属于非洲。我已经提到过的圣赫勒拿岛以及在大西洋位置更北一些的阿森松岛,是供煤站和海底电缆站。佛得角群岛是葡萄牙的属地。该群岛位于毛里塔尼亚海岸以西几百英里的地方,现由毫无价值的西班牙里奥德奥罗殖民地占据。加那利群岛属西班牙。葡萄牙人拥有特纳里夫岛及其首府圣克鲁斯,以及该岛著名的火山,还占有马德拉群岛和亚速尔群岛。这一带还有圣布兰登岛,在17世纪和18世纪,所有诚实的船长都确信有这个岛,就像我们对乘法运算表深信不疑一样。然而,没有人知道这个岛究竟在何处,因为一旦有船只从附近驶过,它就沉没入海,等造访者离开后,它又重新露出水面。对一个非洲岛屿来说,它这样做很有先见之明,因为这是它逃避西方列强占领的唯一办法。
大多数大陆都可以被归纳为简单的代表形象。比如,我们提到“欧洲”时,我们会想起圣彼得教堂的穹顶、莱茵河沿岸废弃的城堡以及寂静的挪威峡湾。我们甚至还可以听到俄国三驾马车的铃声。亚洲,则让人想起宝塔,想起瘦瘦的黄种人成群结队地在宽阔的河里洗澡,以及高耸入云的各色寺庙,还有古老的富士山的平静和谐。美洲则令人联想到摩天大楼、工厂的烟囱以及骑着矮种马漫游的印第安老人。甚至偏远的澳大利亚也有它自己的象征:南十字星座、瞪着好奇和聪明的眼睛的可爱的大袋鼠。
但是,面对这块充满差异和矛盾现象的非洲土地,我们如何才能归纳出一种独特的象征?这块土地炎热干燥,尼罗河却几乎和亚马孙河一样长,刚果河仅比密西西比河稍短一点儿,尼日尔河的长度比黄河还要长,却没有适于航行的河道。这块土地还会有倾盆大雨和难以忍受的潮湿,而世界上最干燥的沙漠撒哈拉大沙漠却在这里,仅这一个沙漠的面积就比整个澳大利亚的面积还要大。卡拉哈里沙漠的面积则与不列颠诸岛相当。
人民是软弱无助的,这片土地上的黑人不知该怎样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然而,世界上组织得最好的军事机器却在祖鲁人中发现了。沙漠中的贝督因人和其他北方部落,沉重地打击了用现代化武器装备的欧洲军队。
在非洲,没有像波罗的海或美国大湖区那样便利的内海,但三大湖弥补了这一缺陷,维多利亚湖像苏必利尔湖那样大,坦噶尼喀湖像贝加尔湖那样大,马拉维湖的面积则是安大略湖的两倍。
非洲的山不多,但乞力马扎罗山比美国(除阿拉斯加)最高峰惠特尼山还要高5000英尺,而赤道以北的鲁文佐里山比勃朗峰还高。
那么,这块大陆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我不得而知。如果只看某一个方面还算正常,但放在一起就难以理解。尼罗河通往具有重要商业意义的地中海,但这里众多的瀑布急流却对航运造成阻碍。刚果河和尼日尔河都没有合适的出海口。赞比西河发源于奥兰治河的尽头地区,奥兰治河则结束于赞比西河的发源地。
现代科技发展最终会让沙漠长出果树,会让沼泽排干,可以找到治愈痢疾和嗜睡病的办法(这些疾病席卷了苏丹和刚果地区的整个农村),就像现代科学让我们摆脱黄热病和疟疾一样。现代科学还可能把非洲中部和南部的高山地区变成法国的普罗旺斯或意大利的里维埃拉的复制品。然而,热带丛林自形成起至今已存在了上百万年,它们是如此强大和顽固,以至于现代科学只要有半点儿懈怠,丛林和它所有的暴虐就会卷土重来,掐住白人的脖子以致令其窒息,然后将毒气呼入他的鼻孔,死后被鬣狗和蚂蚁吃掉。
也许正是阴森森暗无天日的热带丛林给整个非洲的文明打上了可怕的印记。沙漠只会令人恐惧,但闪烁的黑森林则更令人毛骨悚然。它生机勃勃却又杀气腾腾。生死搏斗必须悄悄地进行,否则猎人就会变成猎物。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万物在无精打采的树叶搭起的高顶下彼此吞没。看似最温柔的昆虫却长着最毒的刺。最美丽的花朵却暗藏着剧毒的秘密。每一个角、蹄、嘴、牙齿都会对付别的角、蹄、嘴和牙齿,它们以牙还牙,互不相让。生存的脉搏伴随着咀嚼骨头和撕裂柔滑的黑色皮肤而跳动。
这些事我试图同非洲人谈论过,他们却笑我。生活就是这样。要么是极度贫穷,要么就是富甲天下。没有什么中庸之道。一个人不是受冻挨饿,就是享受佳肴。一个人要么在摩加多与一个阿拉伯商人用金杯共饮咖啡,要么就是对一个霍屯督老妇肆意开枪射击。这块矛盾的非洲大陆使人感到无比恐惧。它扭曲了人们的想象力。它扼杀了人们对人生美好的感受力。在旷野和森林中无休止的屠杀发出的血腥味浸入他们的血液中。一个在比利时区区小村受过正统教育的芝麻绿豆官到了此地则成了魔鬼,妇女们仅仅是因为没有交纳超额的橡胶而被他鞭笞至死,还有些可怕的“黑鬼”因为拖欠了主子所要的象牙被砍去手脚,而主子却在悠闲地享受饭后雪茄。
我尽最大努力要做到不偏不倚。虽然其他的大陆在人类的残忍狠毒上也负有责任,但他们总还有其可取之处:耶稣的劝谕、孔子的谆谆教诲、佛祖的慈悲为怀、穆罕默德的疾恶如仇。可是唯独非洲没有先知。其他国家的居民当然也是贪婪和自私,但有时在灵肉相搏中灵战胜肉,他们曾经进行朝圣巡礼,把巡礼的目的深藏在天堂之内。
在非洲沙漠和深林中的唯一足音,是那些目光锐利的寻找人类猎物的阿拉伯人奴隶贩子,他们寻找达荷美的阿梅宗人,等待在人们熟睡之际突袭村庄,把儿童偷走,卖往外国做奴隶。在世界其他地方的妇女,从古到今总是想方设法把自己打扮得很美,吸引她们的男人,以便博得他们的欢心,而唯独非洲的妇女总把自己弄得面目可憎、奇丑无比,以便抗拒那些不速之客。